第一眼見到阿文,我是惴惴不安的。平頭搭配不可一世的神情,蹲在路邊吞雲吐霧;身穿無袖上衣,展現結實鮮豔的雙臂,集刻板印象的凶神惡煞外型條件於一身。若非夜幕逐漸低垂,手機宣告罷工,阿文又是眼下借問民宿何處走的唯一「選擇」,我想我不會有勇氣「搭訕」他。

  「你住那家是明天要去賞鯨嗎?」確認我是為了賞鯨獨自翻山越嶺來到花蓮,原先凝結成一塊的五官瞬間漫延開來。阿文是一名討海人,出海捕魚「鯨」喜難免,笑稱自己也在「賞鯨船」工作,只是船破了點。

  他最初打算將遇見的每一種鯨豚都刺在身上,但沒想到出沒臺灣海域的種類出乎意料的多,只好改「捕獲」特別投緣的。定睛一看,阿文果真並非「身懷龍鳳」,他的軀體如一片汪洋,任憑鯨與豚在表皮徜徉。

  「我尚尬意這隻」阿文伸出左手,一隻花紋海豚於手腕海域優游,豚身的白色紋路刻劃特別深。

  花紋海豚,最明顯的特徵是身體遍布白色刮痕,那是牠們彼此親暱過後的「痕跡」,抑或與獵物纏鬥留下的「戰績」。其實阿文身上也佈滿形狀不一的印記,有皮帶鞭的、菸蒂燙的、酒瓶砸的,全是父親送他的童年紀念,除了左手腕線條是阿文的「自創作」。後來,叔叔帶著他討海,也帶著他逃家,海裡的大朋友治癒他破碎的心;曾經一道道絕望的傷痛,蛻變一隻隻絕美的豚鯨。

每年賞鯨季節,總會憶起「花紋少年」領我至民宿的「航程」,聽著他談鯨說豚,是我至今最難忘的「賞鯨」體驗。不知道阿文是否仍繼續和花紋海豚一樣,用自己的肌膚寫日記?

本文獲得2020後山文學獎小品文優選

歡迎支持阿山創作!

如果喜歡文章,歡迎透過以下連結訂購票券、行程或住宿等。你的花費不會增加,但我可以因此獲得微薄的費用,非常感謝!

0